影林村,我思念的故乡
2021-11-29 03:19:50 10
影林是饶阳县一个普通的村庄。她给了我早年的贫困,但我依然难忘她的养育,因为她使我懂得了如何坚强地生活。
我1965年出生在一个贫苦农民家庭,弟兄七个,我是老七。从我记事起,家乡就满地盐碱,庄稼生长困难。一到春天,我和姐姐们到野地里,揪野菜,刮榆树皮,捋柳树叶,回家当饭吃。和许多小伙伴一样,夏天睡着光光的破旧凉席,蚊虫叮咬的浑身就象筛子眼,疼痒难忍。冬天呢,有时没有棉鞋穿,手,脚,脸,都有冻破的时候。我是喝着影林的苦水长大的。虽然这样,我依然爱她。哪有天下的儿女,嫌弃母亲丑的。
1982年6月,我考上了冀县师范学校,1985毕业后到饶阳县城工作。到现在,我离开这个村庄近35年了。回想影林,就象回想母亲,她虽然生活艰难,却给了我诚实善良的品德和坚强的意志。这是我做人的法宝。
1982年春天,母亲种地时候就有预感,她对父亲说,草娃今年中考,咱家也没有挣钱路。先种块瓜吧,等瓜卖了钱,好给娃子制套被褥。于是,父亲种了4分瓜地。那个年头,穷得也打不起机井,更买不起化肥。父亲拖着拐拉的身体和母亲桃水点种。等瓜秧碗口大,父亲推来自家的羊粪施肥。父亲每天都要挑水,从砖井到瓜地,父亲来回走几里地,一桶一桶地轮流浇着瓜秧。
看到父母的辛苦,我从内心增强了学习的动力。为了保证学习时间,我中午放学也不回家。带着高粱面饼子,抹点黑酱,加点葱叶,就算午餐。有时渴了,就跑到离学校附近的农户,叫声大娘,要口凉水喝。
进入冀县师范后,我记得父母的勤劳,我记得太阳底下流汗的心酸,我记得家乡的黄土地上父母劳作的身影,我记得遥远的北方有一个贫穷的村子叫影林……所以,我总是每天第一个冲到操场锻炼,第一个走向教室早自习,第一个课外活动的时候走进阅览室、图书馆,最后一个去打饭,最后一个离开晚自习的教室,如果我不珍惜学习时光,学好本领,怎能对得起父母,对得起家乡。
求学的日子,我没穿过一双凉鞋,我的衣服也打着补丁,但是,我把生活费每月都省下几块钱,买成我喜欢看的书,回家的时候,也给辛苦的父母,买上几个他们平时很少吃的白馒头。将近毕业的那一年,五姐到一家乡镇企业织布打工,每月24元钱。她一到发工资,就在信封里给我夹上5元钱。上初中的时候,她成绩名列前茅。可是贫困的家庭,容许不了两个人同时读书。姐姐自动放弃了考试,把学习机会留给了我。她出嫁的时候,我正在上学,她是否思念着上学的弟弟,她是否也想到当她以后有了孩子,也会重复她贫困的历史呢?
我不会忘记家乡,不会忘记那片土地的深情。然而我更不会忘记这片土地发生的父辈英勇的故事。
我从小时候就知道,奶奶和父亲打过日本鬼子,因为经常有外地工作的人员,来找我父亲给他们做证明材料。我是在奶奶去世8年后出生的。母亲也很少提到她。我毕业后,在县委党史部门工作。我有机会接待了一个给中央首长写回忆录的传记作家,而且这位老首长1947年土改的时候,还到过我家,看望过我奶奶。于是,通过我母亲,才知道了我奶奶的故事。
我奶奶叫苑居安,娘家是本县城北村人。由于脚大,人们俗称她为“大脚坤”。她曾是影林村妇救会主任,早期的共产党员。父亲徐秋荣15岁也参加地下工作,是游击队员。母亲说,她15岁嫁到这个村子,就和这两个“野人”过日子。奶奶脚大走得快,经常肩背手提负责交通。1939年,由于饶阳县城被日军占领,冀中军区在小范、清河、泊镇一代开辟新的抗日根据地,急需军衣军袜等物资。奶奶带领几个妇女和抗日骨干,昼伏夜出,突破层层日军封锁线,把军鞋军袜及时送到新的根据地,因此,被上级政府评为抗日劳动模范。
他们的家,掩护过很多县委领导和抗战人员,是最坚强的堡垒户。居住的房屋曾被日军三次烧毁,奶奶不得不带全家,躲到村南的燕子洼过夜。父亲为掩护县大队一位领导,曾遭到日军的搜捕,并被日军打断了胳膊,日军的刺刀扎进了他的大腿和软肋,父亲也没有出卖八路军和党的机密。在狱中受尽了酷刑,奄奄一息,后来被当做死人抬了出来。父亲浑身落下一辈子的刀伤的疼痛。
父亲和奶奶的故事隐没了将近半个世纪,母亲也很少提起。我记得父亲临终时,拖着伤残的胳膊,对我说。父亲把你领到世上,咱农民无权无势,咱得要有良心。母亲也说过三尺头上有神灵,不管做什么,不要侮辱了老徐家的英名。我记住了。我记得父亲,曾亲手让我给他我念过一封老首长的来信,她称赞父亲是“冀中平原难得的庄稼汉”。
父亲去世2019年了,我现在守着近百岁的母亲尽孝。现在的影林又怎么样呢?我虽然离开很久了,但我时时刻刻惦记着她的发展。当我听说她现在还是一个贫困级别的村落,我不得不感慨。从我知道的抗日模范苑居安奶奶,到我童年贫困的记忆;从我父亲是个游击队员到成为生产队长;从生产责任制到父亲1999年离世,直到今天。经过七十多年的岁月,生长在这里的左一辈右一辈乡亲,曾为之流血流汗奋斗的希望到底是什么呢?
影林啊影林,你何时变得繁荣富强。我相信你的明天会变得更美好。